昨晚风起,云卷云舒,窗帘飞舞,树摇不止。我看便知道是我期盼已久的秋风。春天的风太潮湿,夏天的风太闷热,冬天的风太寒冷,只有秋天的风不湿不热不冷,像一种历尽风雨和经受百般磨难后平和乐观、不温不火的性格,让你舒舒服服的清爽。
走进善解人意的秋风里,你会有一种酒后的微醉。我就不明白为什么还有人在唱“恼人的秋风”?这大概是不解风情吧。有人说它恼人,也许是因为它不沾世俗一点风尘吧。
我站在窗前,放下手中的书,关掉唱响的歌,把一切都置之度外。我脱去上衣,赤膊而立,让喜人的秋风迎面吹来,整个人淋浴在秋风里,有一种纯牛奶洗过的感觉。我关掉灯,月光交融在秋风里,显得特别的温柔。看秋风撩起轻盈的窗帘,像自己亲手盘起一束乌黑的长发。再往远处看,便仿佛看到了一大堆凄美的故事。有些快乐似乎久远但依然清晰,秋风吹过遍地的金黄,在那成片成片的油菜花中隐藏着蜂蝶虫儿最纯最真最甜最美的爱情。人之爱,什么时候能胜过这些可爱的生灵?可怜的是人们还在自欺欺人地传唱着那些残缺的人生和爱情。
窗外的树积极配合着秋风在动情地摇摆,可惜我听不到它们对这阵迟来秋风欢呼,如果听得到,我想一定胜过人世间的绝唱、天地间的天赖。树与风的感情一向比常人要缠绵和深厚,常常树欲静而风不止。但它们却配合默契,形成鲜活而隽永的风景。这风景对我又成为一种无法抵抗的诱惑,我常因之而发呆,有时甚至是不带半点遐想的发呆。人缺少的就是这种雕像一般的静和美,那些比木头要灵活、要聪明、要狡猾的生命,都早早地死在树之前。我就欣赏树的静止与纯真,这种简单自然而又真实的一切足于让我兴奋和快乐。我的幸福其实就在那种飘渺和虚无中,不需要任何物质或实质,所以极容易满足和打发。
久久地贮立和凝望,终于都舒服得有点疲倦。畅漾在这种舒适的秋风里,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的觉,只知道自己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,第一次完完全全地忘记夜的黑、人的黑。这是一次百分之百、彻头彻尾的睡觉,把平时一向习惯入梦的人和事都拒绝在梦之门外。把我长期以来因工作和创作所欠下的觉填补得美美满满。
看秋风,我看见自己一个人走路上班,任落叶把自己的小车封存起来,城市的喧嚣和人类的浮躁都被秋风吹得无踪无影。一路上自始至终都不见得失、对错、输赢和爱恨,秋风吹干我的汗水和眼泪,透过我衣服的缝隙,钻进我胸膛,像温柔扑进自己的怀里,似乎又找回自己失重的爱情。
看秋风,我看见自己走进一幅油画里,路上铺满了秋风吹落的黄叶,空中还有几片树叶在飞舞,动中有静。我心中装满了经久不息的感动。那些该忘的终将过去,那些美好的将被秋风留宿枝头,一秋一秋地由绿泛黄,一秋一秋被我怀念和暂忘。踩着落叶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上,不见一丝卑微也不见一丝凄凉。相反,我和我的影子都显得特别的高大。秋风还特意送来我写的歌,一种稚嫩的美从遥远的地方吹来,又吹向遥远的地方。我的脚步便开始略显轻飘,不知不觉在自娱自乐中孤芳自赏起来。没有人读得懂那失落的美,也没有人读得懂那苦中的乐,也没有领悟到那种静中的动和动中的静,只有我自己解读着自己,只有秋风把我翻译得几乎透明。
生活和行走在这美妙而浓烈的诗意里,我才知道一个人也可以十分浪漫。
二o一o年十月三日深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