市场经济,万民皆商,亦文亦商,则正好是收藏。马未都先生说,有人收藏只为喜爱,有人则期望一夜暴富,但无论哪一种,都将殊途同归,回到对中国文化的了解和传承上来。说的真好,不抨不骂,厚道。我也认为老百姓热忠于收藏是件可喜的事,就算暗揣发财的心思,半点谈不上对中国文化的热爱,但想想一个家里头有件物什,宝贝着,拿个盒子或拿块布藏着,可以庄重地传给下一代,也比直接给存折和股票有意思的多。
我从小就喜欢旧东西,包括奶奶的对襟褂子,家里装了几十年筷子的陶筒,还有爷爷留下来的一口日本的座钟。不过迄今没有正经八百收过一件东西。每次去北京都要先上潘家园逛,但终究是没有到狂热的程度,所以即便看上喜欢的东西,一问价钱,也就放弃了。
中学时我收藏铜钱,约有几十枚。最早的是宋神宗时期的,因为知道王安石也是那个时代的,所以分外宝贝。还有一枚是日本某一个朝代,忘了年号了。这些铜钱如今已无迹可寻,家里装修房子时被母亲不知道处理到哪去了。当初一枚枚收来可是万般辛苦!有的是缠着乡下的亲戚们讨来的。在乡下,他们是要留着铜钱进棺材的,口里要含一个,背上还得垫几个,双手要各握一个,总之对他们来说也是稀缺资源。我还在同学里收集,记忆犹新的是为了一枚铜钱趁火打劫。一个女同学要我陪她去找她意中人,我讹了她的一枚铜钱作为酬劳。
我父亲有个爱好——拣石头。他说他自己拣的是“奇石”,在俺看来也就是平常石头。不过他多情,想象力又丰富,那石头就不奇也奇了,又象孙大圣啦,又象什么胖头鱼啦。我从他那偷来过一枚印章,也是他在郊外河边拣到的。印章顶部是商代夔龙的形状,印文俺不记得了(也许是因为俺从来就没看明白过),边款里有“光绪年”几个字。虽然也许只是出自小县城里某位穷秀才,可是在俺看来就已经很宝贝啦。那个时候并不知道文物和财富能扯上关系,文物在一个孩子看来,就是古老的东西,是以前曾经活着的人用过的东西,他们死了,东西还在。而因为这些古老的东西,我的漫无边际的冥想有了一个具象的依托,可以更加自如地通往那些久远的年代。
2006年初夏,我有幸看过一次明代黄花梨家具的展出,在故宫永寿宫。展品全部来自海外,是比利时富豪菲利普·德巴盖先生的收藏。展览名为“侣明室”,乃王世襄老先生所赠,意为以明代家具为侣。记得菲利普·德巴盖在接受采访时说,他对明代家具是一见钟情,而且他把它们就放在家里,每日相对,每日抚摩。
拉杂文字,赘言至此。只是纪念自己和“收藏”一点小小的过往。如果手中有闲钱,除了买衣买书,倒也该买点旧物件,不指着它发财,只为它萦绕着历史的精魂。
(作者:汤巧巧 深劳人力资源开发公司)